付一夫：上海、香港、迪拜的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经验

2025年06月18日21:47 作者:付一夫

　　意见领袖 | 付一夫

　　城市，历来都是居民生活工作的“根据地”，亦是商业活动的重要载体。在当前形势下，为了助力促消费、扩内需的实现，迫切需要培育建设一批专业化、特色化的消费中心城市，以此来带辐射带动周围区域以及全国的消费增长与经济发展，而打造国际消费中心城市亦是正当其时。

　　事实上，近年来我国一直高度重视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建设和培育。早在2016年3月通过的“十三五”规划中，就明确提出“培育发展国际消费中心”；而2019年10月，商务部等14部门印发的《关于培育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指导意见》中进一步强调，要利用5 年左右时间，培育建设一批专业化、特色化、区域性国际消费中心城市，使其成为扩大引领消费、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拉动经济增长的新载体和新引擎；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再次明确提出，要“深化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个中深意不言自明。

　　放眼全球，海内外已有不少颇为成熟的城市案例，它们在实践中采取的措施与积累的经验对我国各地培育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具有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通过对成功案例的深刻剖析，或许可以找到培育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可行性路径。

　　在此不妨以我国的上海、香港，以及海外的迪拜为研究对象，分别进行梳理。

　　一、上海：外资加持，兼修内功

　　被称为“魔都”和“东方巴黎”的上海，是一座因商而生、因商而兴的城市，商业文明是其优质的基因之一，这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上海发达的消费市场。如今，消费己成为上海城市经济持续繁荣的“稳定器”和“压舱石”，无论是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还是人均消费支出，上海都常年稳居全国各城市首位。

　　作为目前消费规模国内顶尖、时尚消费力亚洲领先的城市，上海正逐步成为重要的国际时尚之都和世界消费中心城市之一。梳理上海的商业实践，至少有四条宝贵经验可供借鉴：

　　（1）重视吸引外资品牌

　　身为改革开放的重要窗口之一，上海历来都高度重视吸引与利用外资。通过不断地推动体制机制创新、优化营商环境、完善建立与国际通行规则相衔接的投资贸易基本制度体系等方式，上海一直都是外资企业无比青睐的热土。

　　有数据表明，改革开放以来，上海以只占全国万分之六的土地面积、百分之二的人口，累计吸引了全国九分之一的实到外资。截至2024年年末，在上海投资的国家和地区达195个，上海市累计认定跨国公司地区总部1016家，外资研发中心591家；2024年年内新增跨国公司地区总部60家，外资研发中心30家。外资分量之重，不言自明。

　　上海消费市场的繁荣，同样离不开外资品牌的助力。从早些年的肯德基、家乐福、麦德龙，再到近些年的Costco、特斯拉等等，众多国际高端品牌纷纷入驻上海，并将此作为亚太地区总部的所在地。有资料显示，当前上海全球零售商集聚度在全球城市排名中仅次于迪拜，位列第二位；上海世界知名高端品牌集聚度超过90%，一线国际品牌覆盖率98%，上海口岸消费品进口总额占全国比重达40%以上，进口服装、化妆品、汽车分别占全国的70%、47%和36%。这一“万商云集、近悦远来”的局面，不仅为上海消费市场的繁荣及其国际影响力的提升注入了动力，还带来了门类繁多的优质消费品与先进的企业经营管理经验。

　　（2）塑造发达的夜间经济

　　上海历来都是举世闻名的“不夜城”，其丰富发达的夜间经济已经成为城市的一张亮眼的名片。比如，在浦东的迪士尼小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深夜流连于购物街上的意大利、印度、墨西哥餐厅；在外滩，不少游客选择乘着夏日夜晚的凉风，坐着游轮畅游一番外滩美景；在豫园，中国传统民俗表演投壶射箭、书画扇面、非遗技艺棕编等活动总能吸引各国游客……既增加了城市烟火气，有提升了时尚味道。

　　在实践中，除了采取开设分时段主题步行街、进一步扩大夜间文旅场所开放范围、积极打造一批夜间品牌节庆活动等方式之外，上海有关部门还通过一系列举措来为夜间经济的健康发展提供保障，包括延长公共交通运营时间与环保作业人手工作时间、加大餐饮铺位的食品安全检查力度、强化智能安防建设来稳定治安环境等等。此外，上海在发展夜间经济上还有不少创新举措，如成立夜间经济联盟，充分发挥企业联合起来的力量，徐汇区成立特色小店联盟，闵行组建“闵行区夜间经济联盟”，等等。

　　（3）主动拥抱新业态新模式

　　一直以来，上海以开放、创新、包容的城市品格，不断积极拥抱各种新兴的消费业态及模式，特别是近些年，伴随着轨道交通建设和住宅建设，商业深入社区、延伸郊区，各种新业态新模式加快发展，商业、文化、展览展示相结合，零售与餐饮跨界，线上线下融合，盒马鲜生等跨界零售新物种竞相登场，各种无人店层出不穷，食行生鲜、万有集市等“互联网社区服务”新模式百花齐放。

　　不仅如此，上海近年来还发力直播电商，并取得了傲人成绩。有数据显示，2024年上海市直播电商零售额达4937亿元，占全国总量10.5%，稳居全国城市首位，这一成绩不仅体现了上海作为商业枢纽的辐射能力，更折射出其对于新消费业态的重视度和接受度之高。

　　（4）空间布局日益丰富

　　改革开放初期，上海的商业街主要是“3街1场”（南京路、淮海路、四川路、豫园商场），现在已经形成了市级商业中心、地区级商业中心、社区商业中心特色商业街区“3+1”布局体系。其中，市级商业中心15个、地区级商业中心超过30个、特色商业街区67个。中心城区南京路、南京西路等市级商业中心通过更新改造、业态优化、品牌调整等，加快向世界级商圈发展；郊区则依托新城新市镇发展和轨道交通站点建设，逐渐形成一批现代化新城商业中心和轨交站点型商业中心，依托丰富的生态景点资源，建成一批商旅文体融合项目；社区商业加快布局建设，逐步向精细化、集成化、平台化发展，实虚结合的社区商业布局体系加快形成。这些都为来自各地的消费者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和优质的体验。

　　二、香港：购物天堂，环境友好

　　香港作为一个弹丸之地，既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也没有悠久的历史积淀，却能每年吸引无数游客来此疯狂消费，创造了现代都市零售业的传奇，并荣膺“亚洲购物天堂”的美誉，这也侧面印证了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地位之牢固。

　　究其成功之道，大致有以下三点：

　　（1）富有特色的消费场所

　　在香港，不同的消费地点、消费场所均有鲜明的特点，令人耳目一新，既形成聚集效应，又带来文化认知。如铜锣湾、尖沙咀、旺角和深水涉是知名的电子产品和奢侈品店聚集地，消费者往往会将其作为购买相关商品的首选；这些地方又有各种大型购物商场及百货公司聚集在一起，提供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品牌，既节约了消费者的交通时间成本，又能让他们将更多的时间用于购物和逛街。

　　与此同时，香港的购物场所做到了在与国际先进消费城市接轨的同时，又保持了本地文化特色。例如香港的露天市集及主题购物街，除了可以买到许多趣味商品之外，还能从中看到香港的历史发展、感受到香港的风土人情。再如摩罗上街的古董街、永乐街的海味参茸燕窝街、鸭寮街的电子用品街、长沙湾道的时装街等等，在这些地方，消费不仅仅是购物行为，更是一种文化体验。

　　（2）价格优势明显

　　作为一个自由贸易港，香港的商品来自世界各地，种类齐全，款式新颖，国际知名品牌时装、皮包、珠宝、手表、高档化妆品、数码产品、药品等应有尽有。由于绝大部分货物进口都不需要缴纳消费税、关税和增值税，因而很多进口商品的价格要比内地甚至其他很多国家都要便宜得多，这成为了香港吸引各地消费者前来购物的显著优势。不仅如此，香港每年都有许多换季大减价等大型促销活动，有些奢侈品牌还会有惊人的折扣，低至2-3折，极大地惠及了广大消费者。这便解释了为什么众多外地消费者宁愿减少在其居住地的消费，也要选择到香港“买买买”。

　　（3）确保消费者的权益

　　自身权益能否得到保障，是左右消费者消费决策的关键因素之一。为了维护香港“购物天堂”的美誉，政府及其他相关部门普遍会采取有力措施来确保消费者的利益及安全，为广大顾客营造一个优质的消费环境。特别是对于假冒伪劣商品，香港的处罚力度极大，根据香港相关条例，零售商在营商过程中以不诚实手法欺骗顾客（比如出售假货），一经定罪最高可判罚款港币50万元及监禁五年。如此一来，消费者便可以放心在香港购物。

　　三、迪拜：打造地标，呵护口碑

　　身为一个沙漠城市，迪拜最初提出大力发展旅游业时曾被认为是异想天开。然而，通过定位高端旅游市场，大规模兴建集购物、休闲、美食、观光、会展、运动等功能于一体的旅游综合体，迪拜实现了旅游业从无到有、从有到强的惊人发展。数据表明，2024年迪拜共接待1872万人次国际过夜游客，同比增长9%，再创历史新高；同时，根据全球知名旅游指导平台Tripadvisor最新公布的“2025年世界最佳旅游目的地”榜单，迪拜高居第三位。

　　迪拜的成功奥秘主要有二：

　　（1）打造地标性消费建筑，注重服务体验

　　说起迪拜的旅游消费，就不能不提及帆船酒店（即阿拉伯塔酒店）。这家被誉为“阿拉伯之星”的酒店，是世界上第一家7星级酒店。虽然价格不菲，但一年到头都十分繁忙，入住者往往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帆船酒店共有202间房，皆为两层楼的套房，最大面积的皇家套房，更有780平方米之大，全部是落地玻璃窗，随时可以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阿拉伯海。

　　吸引广大游客前来入住的不单单是帆船酒店金碧辉煌的硬件设施，更重要的工作人员为游客提供的优质服务：比如，酒店提供贴心的机场接送服务，房客可以指定直升机接送，在去酒店的途中一饱迪拜全景，每个房间配有私人管家，海底餐厅有潜水艇接送……客人会有一种成为阿拉伯国王的感觉，这也是帆船酒店的服务宗旨。不夸张地说，帆船酒店之于迪拜，就如同埃菲尔铁塔之于巴黎、悉尼歌剧院之于悉尼，已成为当之无愧的地标性建筑。

　　除此之外，迪拜还拥有举世闻名的迪拜购物中心——这里曾是中东地区最大的购物区，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世界各地的名牌齐集，甚至许多欧美国家的购物中心都难与之媲美。它由多个Mall中Mall组成，一共将有大约1200个商店，有16000个停车位，还拥有世界最大的水族馆、最大的黄金市场、奥运比赛规模冰场、6层楼高的巨幅屏幕影院、探险公园、沙漠喷泉，等等。再加上迪拜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类似于香港的免税政策，使得这里几乎成了整个中东海湾地区甚至欧洲、亚洲、非洲许多人士的购物选择。

　　迪拜购物中心的经营策略大体有三：

　　一则，强调文化营销，在规划创意中注重迎合顾客差异化消费心理，通过建筑风格设计、环境景观规划和内部装饰集中展现其文化品质，例如在迪拜政府弘扬本民族文化的倡导下，许多购物中心在内外装修上大打“复古”牌，因而中世纪风格购物广场纷纷成为各商厦中的靓丽景色；

　　二则，强调顾客至上，各类购物辅助设施配套齐全，例如，自助银行、取款机及外币兑换所随处可见，四通八达的室内旅客代步车让游客在购物途中免除长距离步行之苦，优质高效的无线网络服务，安全便捷的快递服务专柜等等；

　　三则，强调空间营造，为了弥补因地处干旱少雨的热带沙漠地区自然气候及风景先天缺陷，迪拜所有购物中心均非常注重营造凉爽宜人的内部绿化环境，强调空间与景观的交融、人与景观的互动，借助各类花圃园艺、阳光顶棚及喷泉水池等室内景观渲染自然惬意的消费购物氛围，这让迪拜购物中心成为了重要的城市景观。

　　（2）致力于提升城市美誉度

　　一方面，迪拜政府全方位打造自由、开放、诚信的自贸区形象，不断增强城市软实力，由此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广泛认可。具体而言，迪拜实行自由和稳定的经济政策，免除关税和外汇管制，不断建设完善的基础设施、提高政府服务效率和提供公共服务等，这些措施为迪拜赢得了海内外良好的声誉，并不断吸引着各地消费者和资本方的涌入。

　　另一方面，大规模的招商会和展览也是迪拜汇集人流的法宝。经盘点可知，迪拜已成功举办了阿拉伯国际医疗展览会、海湾食品展、GITEX消费电子展、阿拉伯旅游展等一系列大型展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家和参观者在此交流，不仅大大提升了迪拜的城市美誉度，还间接为消费市场注入了新的动力。

　　四、发展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若干建议

　　上海、香港及迪拜的成就，为其他城市提供了极佳的参考模板和宝贵的经验借鉴。笔者也在此尝试给出几点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建议。

　　第一，完善消费载体建设。

　　彰显国际时尚与历史人文特色，是国际消费中心城市的主要标志之一，为此各城市应高度重视核心商圈的建设发展，打造地标性商圈，并在基础设施完善升级、商业街区保护等方面给予充分支持。同时支持借助一系列国际时尚主题活动来提升商圈及整个城市的影响力，将商圈从单纯的购物场所转变为集体验、社交为一体的活动中心。

　　第二，优化商品服务供给。

　　着力引进国际国内一线品牌，大力发展首发经济，引导优质消费资源加快集聚发展，提高高端品牌的投放首位度；加快智慧商圈的探索步伐，鼓励企业充分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发展新业态，探索新模式，推动实体商业转型升级；依托各地资源禀赋，着力建设文化旅游精品路线和个性化旅游产品，支持夜经济发展；推动线上线下深入融合，强化服务意识，提升服务水平，为消费者带来物超所值的体验感。

　　第三，营造放心消费环境。

　　要不断优化城市营商环境，加大对外开放和吸引外资的力度；强消费者权益保护力度，对于制假、售假、虚假宣传、投机等破坏诚信的行为予以坚决打击，以此促进市场公平竞争，维护好市场秩序；充分发挥消费者组织作用，加强消费维权体系建设，持续提升消费环境安全度和消费者满意度；强化城市公共服务和空间环境品质的提升，在教育、医疗、城市安全等方面不断优化，增强城市人文生态综合魅力。

　　第四，强化城市软实力打造。

　　进一步加大国际交流合作力度，积极引进和承接各项国际性的会展、赛事、论坛等，并学习发达国家会展等项目的标准与品质，大力拓展海内外知名会展组织机构的联系及合作渠道；要大力支持本土企业和品牌“走出去”，对潜力型、创新型企业予以政策支持，不断提高其区域及国际竞争力，强化“中国智造”、“中国创造”认知；全面优化海外市场布局，支持有条件的企业开展海外并购、拓展海外市场；注重城市口碑建设，加强城市品牌宣传，营造良好口碑与美誉度。